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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特拉神道(五)

赫特拉神道(五)

“我打算和埃德文阁下促进一点纯洁的革命友谊,万一以后有了长期合作关系,避免尴尬。”

“革命友谊”?还是纯洁的?埃德文始终坚持一个观点:如果男女之间有纯洁的友谊,那一定是因为至少有一方长得丑。而根据传统,成为泽兰圣女的基础条件之一便是“仪态端庄”,通俗一点讲“长得漂亮”。根据史料记载,上一位带领泽兰人回到故土的神之子“征服者”乔森可是仪表堂堂,能够迷倒万千无知少女。虽然他的继任者埃德文离这种程度差的还有点多,但用罗德里格的话说,“至少还有三分人样”。

这两个人之间会有纯洁的革命友谊?似乎只有露西亚成为帕维尔亚女神选择之人这一种可能,圣女与决定将一切献给诸神来守护世间的德兰骑士一样不被允许婚配。

埃德文对于昨夜的记忆到此为止……

再一次醒来已经是他发现自己躺在房里的木地板上,被道格里斯和四个维恩骑士围观的时候了——而且双手还被绳子捆在背后。

“你们要干什么?”

“埃德文阁下,终于醒了?”一个脖子上有一道血痕的维恩骑士弯下腰说:“您还记得您要去镜湖森林里砍‘大虫子’的事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

埃德文茫然地看着几个维恩骑士。几个人点了点头,为埃德文解开了绳子:“您昨晚闹着要从城墙上跳下去,去镜湖森林里为民除害,要砍一条‘大虫子’,露西亚殿下和三个卫兵都拉不住您,道格里斯大人叫了我们几个人来帮忙才把您从城墙上扛下来。”

另一个脸上有三道新鲜抓痕的骑士将埃德文扶了起来,说:“后来您又要从城门走出去,我们不让您去,您还用手抓人,拿着圣剑骑在拉磨的驴上要去砍大虫子,我们只好把您捆起来了。”

“这……”埃德文可没想到他能有这么强的战斗力,三个城堡卫兵加上四个维恩骑士才制服被酒精度数并不低的费罗葡萄酒灌醉的自己。尤其是他作为一个成年男人居然还用手抓破了别人的脸……昨夜发生的事情单是听起来就很丢人,绘声绘色的描写让埃德文已经能够想象昨夜由他亲自制造出来的混乱局面。

鉴于埃德文阁下作为“泽兰醉拳”的宗师级人物,实力实在是出人意料,维恩骑士团第五圣堂骑士道格里斯决定亲自上阵,用这一天休整时间和四个维恩骑士一起为敬爱的埃德文阁下“加餐”。于是……时隔多日,埃德文又一次找回了在米德兰被德兰骑士团当作玩具差点玩弄致死的记忆。比奇堡的男爵大人目睹了埃德文是如何被动挨打到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惨状使人目不忍视,心地善良的男爵大人从他的收藏里翻出来了著名剑术大师,生活在一百一十年前的维恩骑士团大团长卡尔·费列斯坦的著作《剑术四十二式》及现任德兰骑士团大团长狄奥多罗斯撰写的《骑士六艺》,用以勉励在维恩骑士面前除了用筝形盾护住上半身以外什么都不会做的埃德文,同时希望他下一次能够多少还一还手。

自此,埃德文·海德堡·格雷卡-海德堡闻鸡起舞,刻苦研习,终于成就一代爱国名将,民族英雄——当然,在梦里。

面对这些邪恶的 “老油条”们,败下阵来的埃德文的信心再一次被沉重的打击了。太阳落山之际,道格里斯还不忘给埃德文即将破碎的幼小心灵一记重击,就像他的历史老师那样教育这位年轻人:“马戏团的熊崽子都会用八个果子玩杂耍,我们这里居然有十七岁还不会用剑的男人?征服者乔森,十五岁就能随军出征,十七岁率领泽兰人光复故土,你呢?”

“所以他征服克罗林没几年就死了啊!”埃德文也像回答历史老师奥古斯特先生的问题那样回答。

“……圣斯蒂芬十四岁就能杀死魔首,十五岁作为身先士卒征服巴多斯,

你呢?”

“所以连长城都没修完他就死了啊!变成儿时缺爱的孤魂野鬼天天缠着别人不放。”

“我……”道格里斯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学生,被呛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你在学校的时候成绩不怎么样吧?”

“要是成绩好,你们能找到我?”

道格里斯从学校毕业已经二十多年了,哪里能说得过一周前还在和老师“斗智斗勇”,经验丰富的埃德文,只得叹一口气再摇摇头,表现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后世,我们将埃德文阁下武力不敌队手,只好用出色的语言组织能力和对手斗嘴并成功取胜的行为称为“埃德文胜利法”……

晚餐后,埃德文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他将照明效果十倍于烛台和油灯的泽兰之剑倒插在桌面上,翻开了男爵大人送给他的《剑术四十二式》。一百一十年前帝国最著名的军事将领卡尔·费列斯坦在书中详细的说明了该如何使用一柄单手剑,从如何将剑稳握在手里这样最基础的动作到各式各样令人眼花缭乱的技艺,这确实是一本实用性很强的书。

“没想到,我居然还要看书……”埃德文单手撑着下巴,一页一页地仔细阅读《剑术四十二式》,也不知他到底看进去了多少内容。

一夜很快过去。勤奋的埃德文比平时早起了一些,跟着书本里的配图和说明在房间里练习起了剑法,在他不慎劈断了半截椅背之后,埃德文收起了泽兰之剑,抱着男爵大人送的两本书在桌子上留下了足够买一把新椅子的钱后灰溜溜地去马厩牵着马出了比奇堡的大门。门前的两个卫兵仍未忘记敬爱的埃德文阁下骑着驴的潇洒背影,笑出了声。

这里可不是米德兰、马尔-德赛那样的地方,出了比奇堡后只有种葡萄的果园和“尤克里”的大片农田,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没有哪怕一家出售食品的商店来让埃德文购买食物。“尤克里”是费罗语“稻米”之意,这种低矮的植物内生长着可以饱腹的白色小颗粒,是整个已知世界最主要的农作物。克罗林人也会将稻米磨粉后制成约小拇指粗细的白色条状物煮熟,拌肉酱食用。

埃德文很想回到城堡里吃完饭再出来,可他砍坏了别人的椅子,还扎穿了一张桌子,怎么好意思再回去蹭饭?他只好去升起炊烟袅袅的村子里消磨时间,就当作是参加学校组织的春游活动了。在他的同学里,埃德文算是比较瘦小的,可和比奇堡男爵领骨瘦如柴的农奴们比起来,他居然成了这里最强壮的男人。一个胳膊上有肌肉的男人根本算不得“瘦小”。

骑着马逛完了荒凉的村子后,埃德文回到了比奇堡的正门,道格里斯果然已经组织好了队伍在门前等候埃德文,昨天一整天没有出现的莱蒂西亚气色好了不少,已经和从米德兰出发时接近了。

通向镜湖森林的大门数年来第一次打开,马蹄踏着遍地的杂草和干树枝,沿着已经重新长出了草叶的小道进入了曾经繁盛一时的商道。刚刚进入传说中的镜湖森林让埃德文很紧张也很期待——但接下来的事却并不是很愉快,埃德文尴尬地发现,他不认路,再走下去很有可能会带着整支队伍迷失在森林里

科洛弗从队尾来到了队首的埃德文身边,他对刚刚进入森林就快迷失方向的埃德文说:“埃德文阁下,我之前走过这条路,我们应该先向着伊萨塔的方向前进,在塔下能找到征服者乔森的军队开辟出的大道,顺着大道就能到达尼大桥和镜城。”

“你小子这就不行了?我当年可是一个人穿过镜湖森林到的镜湖,胖子说的这条路就是我总结出来公布的。”

埃德文听出了这个声音属于他的靠山斯蒂芬,这令他感到了些许宽慰,让紧绷着的心放松了下来。只要有斯蒂芬在,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就算被嘲讽一番,“口嫌体正直”的斯蒂芬会带他脱离危险的。

在胖商人科洛弗的带领下,队列开始向高大的伊萨塔进发,那座古塔高耸入云,在森林里的任意一处都能望见。

“相传,伊萨塔是古德隆王国最后的王邑遗迹,那座塔就是德隆人消亡后唯一留下的东西。路德四世翻越德隆找到莱恩河还多亏了德隆人的帮助,否则泽兰人在那场浩劫之中大概也会灭亡吧。”

莱蒂西亚向埃德文介绍了快要成为危楼的伊萨塔的来历,成功的在埃德文面前建立起了“文学少女”的形象。埃德文忍不住问道:“这些是从哪里看来的?”

“皇室组织编写的<第一帝国史>最后一章有写……我听起来是不是很厉害?但其实那本书我只看了最后一章有关于路德四世寻访莱恩的事,写得比<斯蒂芬战记>还无聊。”

“不是,这小姑娘什么意思?嫌我写的东西无聊?”听到“无聊”这个字眼,一直以虚无缥缈的“圣灵”状态跟着埃德文的斯蒂芬激动了起来,大声喊道:“怎么可能?!她要是翻翻其他老东西的书,就会发现我写的是唯一一本还有点意思的,我连我去镜湖边偷看石头被发现这种黑历史都写上去了,还不够有趣吗?”

“好了好了好了,你写的东西就像奥古斯特老师讲课一样有意思……”埃德文侧过头小声说着,只是不知道这句话是安慰还是在嘲讽。

多亏只有埃德文能听到斯蒂芬的声音,否则莱蒂西亚说不定还要认真地摆出自己的论据和“无聊的书”的原作者对质一番。

“我觉得你在敷衍我。”

“不不不,真的很有意思,陛下你要相信你忠实的子民所说的话。”

接近伊萨塔时,路面已经难以行走。树木的根系遍布小路,错综复杂,杂草长得足有小腿高。埃德文只得下马和两个维恩骑士一同用剑开路——镜湖女神帕维尔亚恐怕从来没有想过,代表她的力量的圣剑“泽兰之剑”有一天居然会被用来砍草和树根。

但砍起草来是真的很顺手……

埃德文用力斩断了最后一根横在路中央的粗壮树根,用左臂上退化程度日渐加深的火魔纹将树根烧成了一团黑色的不明物质。眼前出现了一大片没有树木生长的空地,这里的杂草生长的更加茂盛,已经将残缺的石板掩盖在了青绿色之下。这里似乎曾是一片城市广场,平整的石板证明了这一切,伊萨塔就在广场遗迹的最中央。

伊萨塔向东北倾斜约五度,高八十余米,原本是一座钟楼。圆形的塔身遍布装饰性的立柱,全部由白色的“德隆石”砌成,这样的建筑是第一帝国时期的典型代表。

埃德文跨上马进入了广场遗迹,顺着伊萨塔倾斜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条大约可以供五匹马并行的笔直大道,这就是征服者乔森的军队开辟出来的道路了,也是至今为止唯一一条连接莱恩帝国、赫特拉王国与德兰帝国的陆地道路。

接下来发生的事给尚且稚嫩的埃德文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节课:无论何时何地,及时收回圣剑。这根“荧光棒”在许多地方都能引起埃德文应对不了的麻烦。

埃德文的泽兰之剑太过于耀眼,无论是哪种人。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全帝国唯一一个能让镜湖神祠几百年来从来没有点过一根蜡烛的“油灯plus”;圣剑的光芒来源于镜湖女神在铸造它时赐予它的力量,这把每时每刻都在散发比埃德文本人还要强大数倍的神圣之力的圣剑能吸引每一个通灵者——包括……

“这里是大虫子的地盘,大虫子比爱你的小飞象的攻击手段高明的多,足够活吃了你。”斯蒂芬难得严肃起来,让埃德文及时记起镜湖森林里最大的威胁。

伊萨塔内传出了一阵诡异的异响,随后一个巨大的蛇头吐着蛇信从塔的正门里探了出来,尖锐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埃德文和他手里的“油灯plus”。

“德隆毒蟒!?”看到这个蛇头的一瞬间,埃德文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如此巨大的蛇似乎只有传说中的“德隆毒蟒”能与之相符。

“不是,这个是大虫子的小跟班,大虫子大概比这个大十倍。”

“你确定是‘小’跟班——?”

巨蛇确定了它的目标,如箭一般飞窜出了伊萨塔直扑埃德文。它近似圆形的黄黑相间的身体的直径和一个成年男子相近,身长则足有三四十米,间隔数米的距离,埃德文也能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弄死它,这可是在你的小公主面前出风头的好机会。”斯蒂芬话音刚落,用自己的力量将埃德文向巨蛇的方向推去。埃德文又重温了面对希德云象时的感觉,斯蒂芬的力量像一头狂暴的公牛一样正顶着他的腰部向前冲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埃德文伸出左手挡在了身前,寄希望于恢复了力量的泽兰守护。

巨蛇的头部在与埃德文接触的瞬间,像是撞上了一堵坚不可摧的墙,浅绿色的“墙”将巨蛇的所有冲击力全部返还给了它原本的主人,替埃德文脆弱的身体接下了光凭冲击力也能杀死他的攻击。巨蛇的头颅高高扬起,身体因失速而坠地,将没有鳞片覆盖的底部暴露在了埃德文的面前。这一次不需要斯蒂芬的帮助和提醒,埃德文将泽兰守护之环再一次化作一阵猛烈的飓风,他乘着风势用泽兰之剑青色的剑刃如同切一块豆腐一样斩断了巨蛇的整个头颅。顿时,紫黑色的粘稠液体从巨蛇的身体里喷洒了出来,连埃德文的白马的鬓毛上都沾染了一丝紫黑色。

埃德文再一次踩到平稳的地面后,心跳才逐渐恢复平静,他抹掉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转过了身,看到了围在广场入口处的目瞪口呆的维恩骑士和莱蒂西亚公主。谁也没有想到昨天还在被吊起来打的埃德文一夜之间就强大到了如此地步,斩杀这样一条可怕的巨蛇居然毫不费力,似是行云流水一般。可惜埃德文在镜湖四神的帮助下击退希德云象时他们并不在现场,跟当时的盛景相比,这不算什么。

“还要多亏斯蒂芬啊……”埃德文笑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什么时候埃德文能离开镜湖十二神的保护,独自面对自己的使命?这恐怕还是一个未知数。

唯有商人科洛弗毫不惊讶,他相信埃德文有这样的实力。科洛弗走出队列来到了埃德文身旁,笑眯眯地说:“我们把这种蛇叫作‘花蛇’,花蛇的肝脏是一种名贵的药材。”科洛弗领着埃德文来到了巨蛇身体的右侧中部,埃德文在科洛弗所指的位置用剑隔开了“花蛇”的坚硬的表皮,将其内黄色的肝脏用手扯了出来,交给了科洛弗。这副肝或许可以拿来炒菜,但它表皮上令人作呕的腥臭粘液让埃德文毫无胃口。

“我想请埃德文阁下把他卖给我,我愿意用三千卢瑟收购。”

“嘿……克罗林王室愿意出双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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